我有多少分之一的可能實現自己關于這個城市的卑微愿望?
對于這個城市,你還有多少奢望?
我想要一個廣場。不不不,其實我有許許多多更奢侈的愿望:我想整個城市自由|和平、安寧,人更容易活得像有個家;我想城市主要干道筆直開闊,路上行車秩序井然,永無堵車加噪音滾滾之苦;我想越來越多的建筑物呈現出獨特意趣,外加美好名字,而非現在堆堆石屎并且上書財富廣場金利來大廈等等;我想每一片綠地都可讓人隨意漫步,而上面依舊無絲毫污臟垃圾我想白云山上古木參天流水澹澹,不是現今滿眼南國灌木人造景色缺乏清幽模樣——太奢侈了。這又不是理國。
只是一個廣場,不算過分吧。許多城市都有的,盡管它們未臻理想,比如濟南的泉城廣場,蘭州的東方紅廣場,北京的天安門廣場,說起天安門廣場——那年三月在北京,晚上友人問想去哪里。我答天安門廣場。他訝異。及至上車,的哥也驚訝,曰——你真奇怪。很少有人晚上打的說去天安門廣場的。我為他們的訝異而訝異。晚上去天安門廣場,多好的事啊。那么寬那么闊的地,可以一直走一直走。
由此你也知道,我想要一個廣場,那當然不是天河城廣場或中華廣場。它們怎么能算啊。就是男女約會,如果像我這樣,又窮又貪,約在那樣的地方,會得嫌身邊男子窮而起爭執而分道揚鑣甚而反目成仇的。而一個廣場,如果都不是約會的好地點,它何謂之廣?纯此鼈儼,冷氣森森,不懷好意。商品在狹窄的室內擠得打起了架,搶著向你袋子里的錢招手。貨物邊是一雙雙勢利的眼睛,也同樣對你從上往下看從下往上看,估量你錢包的空實程度。這是混亂、緊張的地方,如果你窮,堵眼也堵心。
而中信廣場、時代廣場、財富廣場……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它們是寫字樓?諝怆y以流通的寫字樓。僅此而已。
我想要的廣場,它是這樣的。
有大片大片大片的空地,并且都可以席地而坐。有會長得很大的樹,樹下有石凳。有花圃;ㄆ岳锏幕ㄆ贩N要多,不要專種最易照料的打發了事,更不要連白色的花都么有而盡是東方紅皇帝黃那種;讓它們自由生長,不要剪得平平整整;最好還有一些蝴蝶蜜蜂之類終日縈繞。有水,即算是噴泉也行。有一個極大的屏幕,很好的音響系統。
其實我的想象力極為蹩腳,這都是最平常普通的東西。但如能有這樣,已很好。
我們可以在廣場上做許多事情。
早上。鍛煉。
白天。無事來坐著發呆。
晚上。談戀愛。溜達;蛘呃^續發呆。
還可以:有盛大賽事期間,同好者四面八方拎著啤酒而來,席地而坐,齊對特大屏幕?吹酶吲d了,不管身邊是誰,都瓶碰瓶干杯。齊齊起身,手拉手跳圈圈舞。熱舞更妙?吹镁趩柿,也不鬧事,頂多和旁邊人抱頭痛哭一場,各自回家。不管怎樣啤酒瓶是一定記得帶走的,來時廣場是怎樣的干凈走時也是。
流浪漢抱著吉他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賣唱,唱著唱著覺得太寂寞了,就來到廣場上。無論他是奏起《流星花園》還是《Where the Wild Roses Grow》甚至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都有同好者給他伴唱,鼓掌,如癡如醉。流浪漢愛上了這個廣場,他每天晚上在這里,從月亮升起唱到月亮落下,有一天他遇上他的姑娘。過分理想了,也并非絕無可能。
城里的行為藝術家也都愛上了這個廣場。他們不斷地在此廣場上實現他們的藝術創想。像大雁一樣擺成人字裸奔,人和狗同跳藝術體操,三天三夜在有規律的時間中到水邊取水喝(恕我孤陋寡聞,現今進行的行為藝術到底有哪些?)……漸漸地他們居然有了自己的粉絲。粉絲們會隔幾天就來晃蕩一下,等候他們的最新藝術突如其來地上場。
大量的書畫、雕塑,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作品在廣場上免費展出。遇到知音了,一文不收雙手奉上,或被知音看中了高價捧走,都是有可能的事。
總是向左走,向右走那一對對,在這個城市繞了無數個圈子后某日在此廣場上終于面對上面。禮成之日在廣場上排排站著廣派糖,皆大歡喜。
偶爾政府或某些企業做做好事,在廣場上放露天電影。倒也用不著放《心中狂野》等片,放放《英雄》《魔戒》等就好。要的只是露天電影的熱鬧勁。屆時賣糖葫蘆的、臭豆腐的、烤串串的、牛雜蘿卜的都逮住了機會來個大集會,相互比拼著滋味,比拼著吆喝的聲音。這其實也是他們的節日。
無限省略。請每個有幸生活在這個廣場身邊的人淋漓盡致地縱容自己的情緒和幸福感吧。
總之,這個一個美麗、干凈、自由、平等、開放,非常非常好玩的廣場。它將替代那個莫名其妙的中信廣場,成為這個城市最新,并且最偉大,也將會最長遠的地標。歷史將在這里沉淀發酵,文明將在這里如水延伸。落日的光輝灑落在這個廣場上,映照情感班駁的地面。每一個詩人踏足在這樣的自由和融洽上,必將落淚。
我漸漸被自己的幻想感動,就這樣在短暫的時間里不可救藥地向理想主義的深淵墮去;氐浆F實,我是納稅人,我有多少分之一的可能實現自己關于這個城市的卑微愿望?